13.旧校址
那是个不算寒冷的冬季，就像三人相识的那个夏天一样，多米利昂出乎意料地没有被皑皑白雪所掩盖。平常这个时节，多米利昂教权院往往会因为积雪太厚而被迫暂时休学，这对于不愿在这冷得骨髓都要呻吟的天气出门的学生来说，可谓是天赐的福音。只可惜今年天公不“作美”，大家只得顶着刺骨的寒风跑到这白得发寒的“花瓣”里上课。
大概谁也不会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出去吹风吧，一到课间，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呆在有光魔石供暖的课室里，而凯尔·O·马吉柯亦是其中的一员，只见他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漫无目的地翻阅着手中的MS相关书籍。从那双从未动过的眼珠子可以看出，凯尔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阅读上，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喂，闲着呢。”
皱起的眉头在表达着自己被打断思考的不满，凯尔将视线从书页转移到了站在自己桌子旁的银发男子。
“有什么事吗？”
“唉，即便没人找碴，你也别老是窝在这儿啃书啊，难道你是想作好好学生吗？”
没人找碴不是好事吗？刚入学时的确遇到了点麻烦，但是随着两人与校长的女儿雷蒂亚越走越近，聚集在两人身上的敌意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淡了下去。也许是不想得罪戴维尔家吧，亦或是忌惮于两人的实力，不随便与凯尔和琴恩作对看似也是明智的选择。
“不窝着还出去吹风不成？”
“那就出去吹风吧！”
啪的把双手往桌上一拍，琴恩两眼放光地说道。
————————
“你说的吹风可真厉害啊，居然一吹就吹到了这儿。”
数缕白气从口中呼出，凯尔在呜呜的寒风中缩着脖子说道。
矗立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座高度与新行政楼花芯相似的螺旋状高塔————多米利昂教权院的旧行政楼。四栋形似镰刀的建筑分别坐落于行政楼的东南西北角，其尖端与行政楼顶部相连接，从而构成如笼子般的结构。自新校区建成以来的三十来年，这片建筑已经废弃了，如今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孤独地盘踞于教权院的西北方。
“因为这段时间刚好没人来嘛。”
跟我进去就知道了。如此招呼着凯尔，琴恩率先跨过了标有禁止入内的标牌。
“话说这次你没有叫上雷蒂亚呢。”
“她来了也是拖后腿。”
简单地回答了一句，琴恩穿过大门已被拆除，只剩一矩形门框的入口，进入了行政楼的遗骸。
担心她遇到危险就直说嘛，自从上个月从魔域回来后两人就没怎么说过话，看样子上次的经历在琴恩心中留下的裂口出乎意料地大呢。
总觉得又要卷入什么麻烦事当中了，明明之前受的伤才刚痊愈不久......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凯尔无奈地随琴恩的脚步踏上了被藤蔓所占据的门前阶梯。
入口背后是一座耸立于大厅中心的螺旋雕塑，与传统的神域建筑相类似，行政楼内的设计也是由螺旋向上的楼梯连接着各种功能的房间。由于采光较差的缘故，室内有些阴暗，特别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可以听见寒风从建筑的缝隙中溜进来的呼呼声，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这种废墟有什么吸引人的？”
“你稍微观察一下周围的样子吧。”
周围的样子？肉眼可以看到墙体上的金色喷漆已经脱落的差不多了，露出的一块块黑色的疙瘩令人感到恶心。大概是因为年久失修，连支柱的表面也出现了斑状的裂痕。尽管如此，飘散在空气中的粉尘却意外地少，但这似乎不是最引人注目的。
“嗯？这个是......”
凑近大厅中央的螺旋雕塑，凯尔为了照明而在手指头点起了一戳小小的火苗，在那光滑的表面上，倒映出了黑发男子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勉强可以看见雕塑的底座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XXXX·OXIXIN·XXGXC......大部分的字母都被抹掉了呢，是作者的名字吗？先不说这个————
“这个雕塑的材质应该是与行政楼的内墙一样的，但却远远比不上内墙的老化程度......不，是根本没出现老化的迹象！”
难道说......将目光移至勾勒着螺旋状花纹的地板，出乎意料的是，双脚所接触的地板竟与眼前的雕塑一样，完全没有被岁月侵蚀的痕迹，更不如说显得颇为崭新。
“这里恐怕有人在维护，而且维护范围仅限于以这个雕塑为中心的一定区域。”
“但从表面上看这里除了校址遗迹外，就没别的值得注意的地方了，为何还要特地进行维护呢？”
“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既然将此地列为禁止入内的区域，却没有安排任何守卫人员和措施，故意给人以此地只是一座废墟而已的错觉......”
但自打我们这次从魔域回来后......用手指在地面上一抹，沾在指头上的灰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厚。
“觉不觉得这个大厅的结构有点眼熟？”
大厅的结构吗？螺旋的楼梯，螺旋的中心雕塑，还有螺旋的地板纹理......难道说！
“喂喂，琴恩，你该不会认为这是一个传送装置吧？”
“发现了吗？这里的构造跟连接着多米利昂神域与魔域的传送大厅如出一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栋旧行政楼一定与魔域的某个地方相连，而且那个地方还被有意隐藏了起来。”
由于过度兴奋，琴恩的说话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响。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被秘密维护着的传送装置还能够使用喽？”
凯尔将戴着MS的左手随意地搭在了眼前的螺旋雕塑上，就在此时，雕塑突然连同MS一道迸发出青色的光辉，地板上的纹理也被青色的光斑所填满。
“凯、凯尔！你干了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琴恩一下乱了阵脚，只得一脸惊讶地注视着范围逐渐变大的光之圈。
“我只是摸了一下这玩意儿就————”
话才说到一半，凯尔的身体已经被青光所吞噬。眼睛随即感觉到令人不适的炫目感，而身体就像充胀的气球般悬浮了起来，这是转移时常有的副作用，但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却比以往的强烈得多。
等到视野中的青光终于散去之时，出现在眼前的光景瞬间惊呆了刚取回重力体感的两人。
那是一条一面是洁白的墙壁，另一面则是连绵不断的落地窗的狭长走廊。落地窗后是一片点缀着无数星光，貌似宇宙的暗色空间，其中除了大小各异，类似于星球的球体，还有喊不出名字与型号的舰船残骸，其小则接近私人游艇，大则胜过航空母舰，既有形如梭子的，也有如UFO似的圆盘状，但可以确定的是，它们都不是两人所生活的世界的产物。
“这是哪里？宇宙空间？好像也不是呢......”
因为某些落地窗已经裂开了口子，但是两人却能够正常呼吸，而身体也确实地感受到了重力的存在。
“可能是模拟了宇宙的某种设施吧，感觉像在室内。”
琴恩朝手心哈了口气，并没像在外面那样立即凝结成白色的水汽，而且周围的温度也像是开了暖气那样舒适。
“快看！觉不觉得那边的那座塔有点眼熟？”
顺着凯尔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座黑色的螺旋状巨塔正倒吊于窗外的宇宙空间中，其四周连接着犹如盛开的花瓣一样的奇特建筑，从建筑延伸的方向与巨塔离两人所站位置的距离判断，这条白色的走廊应该就是整个花式建筑群的内部了。
“这结构......不就是教权院的新校址吗？”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琴恩不禁喊了出来。
“除了颜色，无论是规模，还是形状都一模一样呢......”
该说是巧合呢？还是必然呢？连接着旧校址传送点的竟是漂浮于不明空间中的“新校址”，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看来有必要调查一下了。”
“说的也是，回去的话......碰一下这些螺旋雕塑就可以了吧？”
琴恩指了指身后埋在白色墙壁中的螺旋雕塑。应该是一种传送设备吧，比旧行政楼里的雕塑小得多，每隔几米就设置着一桩，虽然无法保证是否能够顺利传送回去，但目前也只能这么认为了。
在目标达成一致后，两人决定以倒竖的黑色花芯为目的地，沿着走廊进行探索。一路上有不少房间，有些房门因老化或崩坏而无法开启，而能够进入的房间大部分除了满是灰尘的空房外，其余都堆积着毫无价值的铁柜骨架。
有意思的是，这座不明用途的设施虽然废弃已久，但却维持着照明，而且似乎是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材料，地板与墙壁都能够发出不算刺眼的白光，与新校址里配备的用以照明的光魔石大不相同。
“废弃时清理得真干净呢，一点痕迹都没有......”
终于到达了花芯，琴恩似乎对全程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感到不满，将手中的铁骨扔出了落地窗外，不出所料，铁骨在飞出窗外的瞬间，即失去重力漂浮了起来。
“这也证明了这地方隐藏着绝不可被外人所知的秘密。”
罕见的，凯尔那铁皮一样的脸竟浮现出了兴奋的表情。
看似无止尽的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连接着倒立花芯的铁门，但似乎是受到了从外侧而来的冲击，铁门朝花芯的一侧凹了下去，并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夹缝。
通过夹缝后，展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路绵延向下的螺旋阶梯。当初刚步入新校址花芯的时候，每每仰望这一环扣一环的螺旋阶梯，都会不禁感叹那看不到头的高度，而现在一股倒错感油然而生，无法触及的“高”在这一瞬转化成了无尽的深邃，设置于新校址花芯顶部的校长室，在这里又会充当着怎样的用途呢？
强烈的探索欲刺激着两位年轻人的好奇心，大概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下到底部一探究竟的欲望了。
虽然螺旋阶梯的中心配置着一台升降机，但是似乎因为年久失修，根本无法启动，两人不得不选择徒步爬梯。
阶梯一面的墙壁镶嵌着流水型的封闭式玻璃，透过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星光，然而凯尔与琴恩并没有余裕去关注这些，由于阶梯缺乏保养，不仅扶手已锈蚀脱落，甚至是与底部一体化的台阶也有不少裂痕，踩上去发出的咔哒声让两人不得不时刻警惕崩塌的危险。
道中偶尔设置有类似于传送室的房间，但除了散落一地的白纸与连接着无数电缆的螺旋装置外，和之前在花瓣里的房间一样，没有任何值得调查的地方。
在花了不知多长的时间后，两人终于到达了花芯的底部————雕刻着螺旋花纹的空无一物的大广间，可是阶梯的终点并不是这里，而是一直延伸至广间的底部。
“哈......哈......哈......这几百米的深度......走起来也......挺累人的......”
即便是体能优秀的琴恩，在精神紧绷的状态跋涉完那么长的距离，也难免会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更不用说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体能系的凯尔了，仰躺在地的他已经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这地方那么大......”
喘了半天才缓过气来的凯尔半撑着坐了起来，喉咙传来的干痛令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估计以前有不少人在此地活动吧。”
“说是像教权院那样的教育设施呢，总觉得有点不像......这里的传送点未免也太多了。”
加上一路上见到的数个貌似是未完成的传送装置，这建筑更像是一座研究设施。
“总之下去就明白了。”
也是呢。对凯尔的提议表示赞同，试着活动一下逐渐恢复活力的身子，琴恩走近广间底部的入口，
“但是下面有两扇门呢，要不我们分开调查？”
“都来到这里了，应该不会碰到什么陷阱机关之类的了......”
好吧，你去深处的房间，我就近。毕竟外面时间估计也不早了，分开调查的话应该可以在天黑前离开这里。
意见达成一致后，两人即小心翼翼地向各自的目标走去。
————————
值得庆幸的是，广间底下的两扇门都没有上锁或损坏，在凯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后，琴恩也扭开了眼前的门把。就在铁门开启的瞬间，一股干燥的腐臭味立即穿过门缝扑面而来，这令琴恩反射性地捂住了鼻子。
唔，这到底是......
门后是一个约十平米的房间，放置着积满灰尘的类似工作台的摆设，墙边则靠着数座书柜，但上面空无一物，似乎是在废弃前被清理了，而引起琴恩注意的，是一具仰躺在房间中央的尸体，开门时的臭气就是从它身上发出的吧。
还真有尸体啊，为什么那么大的地方就只有这唯一一具呢？琴恩好奇地凑上去仔细观察这仅存的“幸存者”。应该是死了很多年了，整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发黑，基本上只余下骨架，虽然从外表上无法辨认对方的身份，但从体型上看死者大概是女性，而披在身上的白大褂可以证明，此人可能是曾在此工作的研究人员。至于死者的死因，由于旁边的地面上沾着一滩黑色的痕迹，尽管不排除自杀的情况，但周围没有任何可作凶器的物品，估计此人是被杀死的吧。
这里还真是研究设施啊......嗯？此时，琴恩注意到白大褂的挂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的一角露了出来，掏出一瞧，那是一本小笔记本，扉页发黄，恐怕里面的内容也所剩无几了吧。
祈祷着能够在笔记本中得到些收获，琴恩紧张地翻开了被岁月侵蚀得惨不忍睹的扉页，也就在这瞬间，他的目光就被扉页后的署名牢牢地吸引住了。
“不、不会吧，这不可能！”
情不自禁地自语道，琴恩怀疑自己是不是血糖低导致视线模糊而把那行不起眼的黑字看错了，但在盯着这窜字符反复确认了数秒后，他终于相信了眼前的真实。
艾什丽·麦格妮卡
MS的发明者，开启了融合历时代的先驱。难道说这具腐坏的尸体就是这个传说中的发明家吗？她不是死于激进分子的袭击吗？为什么尸体会在这种地方？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回转，这冲击性的发现让琴恩感到有些发昏。被欺瞒的麦格妮卡之死，多米利昂政府到底想隐藏些什么？直觉告诉自己，一切的真相就在这本笔记本中。
正当琴恩准备继续翻看里面的内容时————
“琴恩，有什么发现吗？”
身后的说话声吓得琴恩整个人弹了起来，站在门口的是自己的好友。
“怎么回事？像见鬼了一样......这是！”
和当初的琴恩如出一辙，凯尔的视线立即被地上的尸体吸引了过去，趁着这个当儿，琴恩把藏在掌心里的笔记本偷偷塞入了自己的衣兜里。
“可能是这里的研究员吧，腐败成这样，也难以辨别身份了......”
研究员吗？半信半疑地扫了一眼琴恩，凯尔蹲下来开始检查尸体。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唔，跟上面那些房间一样，放着一堆不知名的装置和数台传送器，像是实验室。”
实验室......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大概能在这本笔记本里找到答案吧。在心底暗暗打着小算盘的同时，琴恩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翻开兜里的笔记本一看究竟，不觉间手心已经被渗出的汗水濡湿了。
“喂，你怎么了？”
似乎是察觉到琴恩的异样，凯尔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回头问道。
“心不在焉的样子，难道是中了尸毒？”
“别开玩笑了，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雷蒂亚而已......”
哦，是吗？貌似是接受了对方的说辞，凯尔把注意力重新转向了所谓的研究员的尸体上。
在之后的数小时内，离开黑色的花芯回到教权院的两人，直到分手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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